“他的话太多了”

今年4月18日晚，香港文华东方酒店。

作风一向低调的珠宝设计师陈世英在此举办酒会。

现场展示了其9月将赴巴黎古董双年展参展的其中20件作品。本地媒体报道均在标题位置突出其中两件珠宝“4亿港元”的市值；社交版面的焦点很自然地聚集在到会的本地富豪郑裕彤、社交名媛谢玲玲、城中名人何超盈等人身上。

“我们跟陈先生提到会邀请谁谁来的时候，很多人他都完全不知道。”Amy Ho负责陈世英品牌Wallace Chan的媒体公关。当年，她还是从媒体报道中得知陈曾经为王菲设计过婚戒，此后，类似事情偶有发生，去问：“怎么都不跟我们说呢？”答曰：“他很有名吗？”

“他总是埋头在自己的世界里。”渐渐地，Amy开始理解了陈生的一些想法。

陈世英的珠宝作品通常只见于拍卖会、展会，其他30%是为客人量身定制的，而这其中公众意义上的名人只占了很少一部分，大部分客人都是通过拍卖展览的途径找过来的收藏家及国外的王室贵族。

“我们不想拿名人博眼球，还因为在那些收藏家眼里他们未见得会对我们公认的明星有认同感，有时甚至会有反作用。” Amy解释。

一次，有人千里迢迢从美国找上来，一进门就辟里啪啦地甩出一堆话：认识这个认识那个，陈世英听后坚决不见，“他的话太多了”。

“如果一个明星名人因为看到别人戴了什么珠宝来找我要求我这样那样，那么我就觉得不是自己在创作，而是被他创作，像活在别人的世界了。”

“不给设计图纸看”是陈世英定制客户需要遵守的一条铁律。“不管是谁，要看就不做了。”理由有二：一、图纸是平面的，变成珠宝是立体的，无法作参照；二、如果给了图纸就意味着创作结束，板上钉钉。一件珠宝的设计完成，除了要等创意，还要等合适的配搭材料，加上陈世英不时有新的想法出现，又可能全盘推翻重来。跟了他十几二十年的徒弟因为经常“被他排斥”，画的图撕掉，觉得没有成就感，“讨厌、愤怒”，但一旦作品出来，又佩服他这种执著精神。

一向不事张扬的陈世英，鲜有地、郑重其事地举办了这个酒会。

除了邀请逾200位其作品的本地藏家，主要还是为欢迎本届古董双年展主席Christian Deydier来港进行展会推广。业界级别最高的巴黎古董双年展，举办半个世纪以来，Wallace Chan是第一家获邀的中国品牌，陈世英也是50年来唯一参展的华人艺术家。

谈及为何会选中陈世英的Wallace Chan，Christian Deydier引用了一份法国报纸的评价：“他就是中国的JAR。JAR是法国一位很重要的珠宝设计师，他在欧美及国际市场上甚至被誉为最佳品牌。”

经过古董商会两个会员的推荐，300个专家的评鉴，2010年陈世英接到参展邀请。他用了近两年准备了50件作品。今年同时获邀的品牌比如卡地亚Cartier、梵克·雅宝Van Cleef & Arpels、哈利·温斯顿Harry Winston等都是有上百年的历史，“我们是BB仔，讲历史没得跟人家比，最强的还是建立在中国五千年的文化上”。

参展作品延续了Wallace Chan一贯的特点：具象。即便是在阐释禅宗这么无形、玄妙的精神时，他都会用非常具象的意象比如蝉、蜻蜓、鱼来极尽生动之能事。

无爪胜有爪

为Wallace Chan工作一段时间后，Amy和同事们去逛市面上的珠宝店，经常会发出旁人听不懂的惊呼：有爪的！

她们说的爪是连接宝石的支架。传统的珠宝首饰都是用金属（比如黄金、银等）作为骨架，将珠宝连接起来；但这些金属骨架难免外露，有煞风景。陈世英借用了明式家具的接合方法，给进行镶嵌的珠宝作特殊的切割，形成榫与榫眼，令不同的珠宝无需骨架便能互相紧扣。

“一件完美的珠宝应该看不到金属，全是宝石，这才是精湛的工艺。”

陈世英总会去琢磨一些别人没做过的、他觉得有挑战性的事。“没有困难没有乐趣。”

跟一般珠宝设计师大谈创意灵感不同，陈世英的乐趣在对材料的研究和方法的创新上。为了完成一些“前无古人”的工艺，他曾经去工厂做学徒半年，然后回来自己制作机器，生产工具。

“你是不是都不怎么跟其他同行‘混’的？”

“我很少跟他们聊天，因为我讲的东西他们都不懂。”

采访那天，陈世英迟到了。

后来他兴致勃勃地解释了原因。他发现在陶瓷里添加一些塑化材料，可以让它的拉力记忆更强，形状更加随心所欲，用这种材料作珠宝雕塑的支架，比之前他研发的钛更好。但是在将陶脱离的过程中，会产生毒素。于是，想到加入石油气、氢化酸、氮气，这三样可以将塑化材料产生的毒素变成氧气，就对空气没有污染了。

“读书时候是不是理科特别好？”

“我小学没毕业，读书时候就没试过考到第三名之后，倒数的。”

家境困难，跟师傅学象牙雕刻，9个月后自己出来做，便开始有客人认他的东西；后来转攻水晶雕刻，直到现在还有人以他当年的水晶作品做练习。20多年前，开始进入珠宝创作领域，在珠宝切割、支架材料的创新、宝石的嵌接上屡创新意……“我知道我自己是一个人才，但是不是鬼才不知道，我希望历史给我一个地位。”陈世英将人以人才、鬼才、天才区分。“人才就是可造之才；鬼才是指那些风靡他在生时代的明星名人，就像一些流行曲；天才是永恒的，比如贝多芬、张大千……”

陈世英曾带着徒弟躲到澳门潜心研发“世英切割”。后来，四个徒弟只剩一个，自己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还中风瘫痪了一阵。“每一分钟每一秒都尽力去做，做到你没办法做了，你才能成长，才能改变下一分钟。”

陈世英打算忙完巴黎古董展后要为自己做一枚戒指，主题就是小孩。经历过宗教的“开悟”，他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像小孩：他不再那么执迷于“不苦不获”，好奇心成了他生活、创作的主要动力。“每天见到的人都是老师，每天都在学习，只会去想我应该像棉花一样吸收更多的文化、知识，好奇更多的事。人生哪里会寂寞，对于一个创作人来说，这是一个美餐。”

一位摄影师在给此次参展作品“悟蝉知翠”拍图时，通过镜头发现镶满黄钻边的蝉翼下还多出一条绿边，惊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么麻烦的工作，而且肉眼还不易察觉?”“黄钻有一条绿边就会使这种黄色更加突出。有的工作不一定要做给人看，是做给历史看。”

Amy告诉我，这件作品市价约为港币3亿。

Wallace Chan的创新

世英切割

代表作：荷莱女神/雕刻/海蓝宝

荷莱女神是希腊神话中掌管四季的三位女神。作品以独创的Wallace Cut造成三面倒影，充分表达出三者原为一的含意。

Wallace Cut1987年始创。这种雕刻法，配合精算式进行角度切割，改变折射角度令影像重叠，形成立体多线条的倒影，始创出五面倒影的雕刻法。

这款“荷莱女神”共有7件。当年一位日本收藏家因为自觉年岁已高，儿子又不懂欣赏，欲让陈世英买回。

内雕法

代表作：鱼儿的梦/胸针/87.35卡拉紫黄晶、彩钻、刚玉、珍珠、贝母、蛋白石钛珠宝

代表作：世代相传/胸针/钛、钻石、彩钻将整块钛件镂空雕刻，对大象母子的造形、比例、皮肤质感、肌肉纹理，以至于神态、动静，都精准拿捏，细致入微，然后以彩钻拼凑成彩蝶，吸引小象忘情赶上。钻石原石铺陈作品底部的河水，散发独特的神采。

传统的珠宝设计多以黄金或白金作为骨干，而钛的重量只是同体积黄金的五分之一；陈世英花了八年时间，克服钛的物理秉性，令本来抗拒铸造和镶嵌的钛，得以成为珠宝的骨干。

宝石嵌接

代表作：赤子之心/戒指/25.79卡拉星光红宝、18.64卡拉红宝8颗、黄钻

完整无切面的红宝石象征着赤子之心的完美无瑕；整体以单一红宝石为主石，仅在其四周再以他独到的宝石镶嵌技法，以钻石、黄金镶嵌的八支红宝石爪烘托中心的红宝石。陈世英首创全新的嵌接技术：“钻石爪嵌接法”及“内格榫卯嵌接法”。前者是撇除传统金属爪脚的应用，直接用钻石和宝石来作嵌接；后者，是运用明式家具的接合方式，给进行镶嵌的物料（包括钻石、玉石、珍珠等）作特殊的切割，形成榫与榫眼一样的凿枘，令不同的物料无需爪脚亦能互相紧扣。